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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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目成仇
霍元霖驚慌了一瞬, 很快便鎮定下來，意識到這不是追兵，他們尚未離開京城範圍, 帶著這麽多人走在官道上，就算給賊匪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攔路打劫。
再一看對面穿著, 霍元霖猜到了來人身份。
梁慎沈下臉, 冷聲喝道：“都給我滾開。”
“王爺有令, 還請世子留步。”為首的侍衛拱手行禮, 卻寸步不讓。
梁慎揮起馬鞭砸過去：“狗東西, 本世子有聖令在身, 你們竟敢違抗聖旨。”
侍衛拼著挨了一下, 依舊不讓。
梁慎冷笑一聲：“好大的狗膽，吳峰, 沖過去。”
吳峰頭皮都在發麻，求救的看向霍元霖。
“還楞著做什麽！”梁慎見他不動, 更加惱怒。
霍元霖輕咳一聲，低聲道：“世子，既然已經被追上了，咱們是走不了的。”
梁慎嘴角下掛, 眼神陰鷙：“他倒是養了一群好狗。”
任由他打罵, 追上來的侍衛只垂頭攔路, 一副木頭人的架勢，越是如此, 梁慎心底越是惱怒不已。
“梁慎。”
祿親王遲了片刻才出現, 霍元霖轉頭去看, 卻驚訝祿親王並不如預料中暴怒。
他渾身散發著寒氣，落在霍元霖身上的目光帶著刀鋒, 眼底醞釀著風暴，表面卻又平靜無波。
父子倆騎在馬上遙遙相望，無聲僵持。
片刻，梁慎先耐不住脾氣，朗聲道：“父王，皇伯伯屬於兒臣跟隨大軍歷練，您若不同意大可以找他去。”
祿親王眸色發沈：“慎兒，你不該這麽任性。”
梁慎冷笑：“父王難道是第一日認識我，自小到大，我向來都是這麽任性。”
祿親王看向他身側的霍元霖：“早知如此，本王不該同意你來做這伴讀，不知勸導，反倒是攛掇主子胡鬧。”
事已至此，霍元霖也沒什麽好反駁，這次梁慎會突發奇想，確實是他的緣故。
梁慎驅馬往前：“父王何必遷怒旁人，您不是總嫌棄我不務正業，如今兒子願打出一番事業來，您該大力支持才對。”
祿親王只靜靜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胡鬧耍賴的孩童。
梁慎最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擰起眉頭：“父王，兒臣還要趕路，還請讓開官道，否則便是違抗聖令。”
祿親王卻問：“慎兒，你可想好了，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生死福禍，自甘自擇。”梁慎斬釘截鐵道。
祿親王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擡起手來：“你要記住今日抉擇，他日也不必怨天尤人，本王此生也算對得起你。”
侍衛們慢慢讓開道路。
誰知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讓梁慎眉宇間全是暴戾，他看著親生父親的眼神甚至帶著仇恨。
祿親王似乎看不到他的恨意：“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皇兄那邊自由我解決。”
梁慎卻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一聲駕，騎著駿馬好不猶豫的朝著遠方奔去。
霍元霖等人連忙跟上，他心底更加奇怪祿親王的反應。
既然追上來，那就是不放心兒子去打仗，可都追上來了，不說把人綁回去，就這麽說了幾句話就簡單放行，實在是古怪至極。
霍元霖側臉看向梁慎，小王爺如同火焰，渾身燃燒著看得見的憤怒。
祿親王父子倆的隔閡，比他之前以為的還要大。
梁慎一言不發的趕路，吳峰等人也不敢再說什麽，生怕觸黴頭。
一直到遙遙看到大軍蹤影，梁慎才放慢速度。
霍元霖提醒：“世子，還需先派人通信，否則大軍或有提防。”
梁慎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你去。”
大軍開拔離開京城後，二皇子便暗暗叫苦，他貴為皇子，雖然病是裝的，但身體是真的嬌貴，哪裏吃得消這般趕路。
一開始二皇子還騎著馬，但每兩日就吃不消，只能在屬下的勸說下進了馬車。
霍元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戰場瞬息萬變，寧慶還在等待援軍，可耐不住他們這般磨磨蹭蹭。
幸好二皇子有心建功立業，打壓太子，倒是也聽得進勸說，下令加快速度。
“什麽，梁慎來了？”接到稟告，二皇子皺起眉頭。
“打仗這樣的大事兒他來搗什麽亂，父皇怎麽就答應了？”
二皇子對這位任性妄為的堂弟也很是頭疼，偏偏這是祿親王獨子，皇帝都分外寵愛，他平時還得忍讓三分。
他看向霍元嘉：“你說祿親王這是什麽意思，不放心本皇子嗎？”
霍元嘉倒是說：“雖然皇上讓小世子隨軍，但並未安排具體職位，殿下大可以不讓他插手軍務，再者有他在，也更安全一些。”
二皇子一琢磨也是，雖說他跟祿親王有合作，可畢竟不穩當，梁慎來了，祿親王便要投鼠忌器。
這般一想，他倒是理解了皇帝的意思：“這話也對，祿親王負責軍備，父皇讓梁慎過來，可能也是怕祿親王不夠盡心。”
當下做了決定：“好好的把人接過來供著，找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讓他負責。”
霍元嘉點頭答應，此時他還不知道梁慎來的時候，還給他帶了個大大的驚喜。
等隨著二皇子迎接小世子，瞧見站在梁慎身後的弟弟時，霍元嘉差點沒失態。
霍元霖看到哥哥的眼神便暗道不好，立馬低下頭回避。
梁慎與二皇子客套了幾句，便說：“軍中的規矩我知道，殿下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大軍。”
二皇子臉上笑盈盈的：“皇叔倒是也舍得你來，軍中艱苦，你有不適應的地方盡管說。”
梁慎笑道：“沒什麽不適應的，不必等我，現在就可以拔營啟程。”
二皇子一時有些尷尬，大軍在此處紮營並不是要等人，而是他昨晚實在是受不了，多歇了一會兒。
此時被梁慎的話堵著，他只能硬著頭皮啟程。
梁慎有些好奇的東瞧瞧，西看看，他身份尊貴，自然沒有人攔著他。
霍元霖便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頭，假裝看不到大哥殺人的眼神。
梁慎一轉頭，差點撞到人，瞧見是他便說：“不用一直跟著我，你不是擔心霍大人嗎，去跟他說說話吧。”
霍元霖連忙拒絕：“不用不用，等下次休息的時候再說話也不遲。”誰知話音未落，一只手搭在他肩頭：“多謝世子，下官正有許多話要與二弟說。”
霍元霖小臉皺成了苦瓜，恨不得給梁慎發射求救射線，可惜梁小王爺不是善解人意的人，還揮了揮手：“你們慢慢說，不必急著回來。”
霍元嘉用力一拉，就把弟弟拉到了旁邊。
霍元霖眼珠子一轉，立刻就低頭認錯：“對不起大哥我錯了，我不應該跟著小王爺胡鬧，不應該追上來隨軍，應該好好待在京城準備明年的鄉試。”
“大哥你罰我吧。”
說著，他還可憐巴巴的伸出手掌心，一副任打任罵的小可憐樣。
霍元嘉最知道他的脾性，裝可憐求饒張口就來，每次都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壓著怒氣，霍元嘉冷冷的看著弟弟：“去跟梁小王爺認錯，今天就掉頭回京。”
果然一聽這話，霍元霖低頭不啃聲了。
霍元嘉忍了又忍，到底是沒忍住脾氣，一把擰住他耳朵：“聽見沒有，這是要去打仗，不是出城打獵，更不是你們鬧著玩的事情。”
霍元霖耷拉著腦袋，一副乖乖挨罵的模樣，回去的話是一個字都不肯說。
霍元嘉皺起眉頭：“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聽見了。”霍元霖乖乖回答。
霍元嘉聽懂了他未盡之意，聽見了，但不肯回去。
他憋著火氣：“霖兒，戰場危險，你一個孩子跟著去胡鬧什麽？”
霍元霖沒法說那些不著調的夢，說了只怕大哥更加生氣，他只能嘀咕：“我也能幫上忙的，大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後腿，更不會瞎搗亂。”
哪知道這話讓霍元嘉更生氣：“滿朝文武都幫不上忙的事情，你能幫什麽忙，霖兒，你自小知道分寸，向來不會在正事兒上胡鬧，怎麽這次這般任性。”
“你可曾想過家中母親和祖母會擔心，若你有一個萬一，大哥如何跟她們交代？”
霍元嘉語重心長道：“霖兒，大哥不在，你就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你要撐起門戶，替大家照顧好祖母，母親，你大嫂和安安，而不是這般任性妄為，給大家添亂。”
這些話霍元霖都知道。
原來大哥要跟隨二皇子出征，霍元霖心底也這麽想，他都做好準備留在京城了。
可偏偏昏睡一天一夜中，他看見了太多可怕的事情。
霍元霖一咬牙：“大哥，你就當是我年幼無知，任性妄為吧，梁小王爺有聖令，只要皇帝不下令讓我回去，我是不會回去的。”
“如今你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霍元嘉又氣又急，高高舉起手來。
霍元霖索性閉上眼睛讓他打：“你打吧，狠狠打。”
霍元嘉很想狠狠揍他一頓，讓他知道好歹，趕緊回京。
可最後，霍元嘉只放下手：“如果你不回京，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弟弟。”
霍元霖心底一慌，連忙睜眼去看大哥，卻見他冷著臉轉身就走。
“大哥？”霍元霖追了幾步。
霍元嘉停下腳步，只冷冷的看著他。
哪知道霍元霖也停下來，半晌只說了句：“這次不行，往後我都聽你的，我保證。”
霍元嘉徹底冷了臉，大步離開。
梁慎在軍營裏頭溜達了一大圈，正興致勃勃，就瞧見霍元嘉眉眼都耷拉著回來了。
瞄了一眼，梁慎取笑道：“被霍大人罵了？”
霍元霖幽幽的看著他：“明知故問，大哥都不想認我了。”
梁慎有些意外，挑眉道：“我還以為你們兄弟倆感情好，霍大人就算一時生氣，很快也就氣消了。”
霍元霖嘆了口氣：“這次不一樣。”
尋常的事情，大哥自然是不會生那麽久的氣，可這次可能危及性命，大哥見他不聽話，心底肯定怪他不聽話。
方才連不認弟弟的話都說出口了，可見霍元嘉的惱怒。
霍元霖一次次嘆氣，只能盼著一路上順風順水，只要他們倆都平平安安的，時間久了，他再好好哄哄，大哥也就不生氣了。
梁慎卻見不得他這幅模樣，忍不住罵道：“垂頭喪氣做什麽，你怎麽不告訴霍大人，你是擔心他才來的？”
霍元霖連忙道：“你可千萬別說，不說大哥只以為我瞎胡鬧，說了他反倒是要怪上自己了。”
這話讓梁慎有些意外。
他忍不住看了眼霍元霖，忽然笑了一聲。
霍元霖被他笑得起了雞皮疙瘩，連忙理他遠點：“你笑得好滲人。”
梁慎不放過他，一把摟住他脖子：“你這麽點大的孩子，想的倒是挺多，怪不得太醫要說你憂思過度，你這小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我這是早熟。”霍元霖力爭辯解。
梁慎忽然道：“也許本世子是不該帶你來，要不我讓吳峰送你回去，放心，有本世子在絕對不讓你哥哥出事，你就把心放進肚子吧。”
霍元霖連忙求饒：“不行，咱來時可是說好的，你不能食言而肥。”
“既然不打算回去，那你就別老垂頭喪氣，我看著心煩。”梁慎冷哼。
霍元霖趕緊把自己臉上的頹喪收起來。
梁慎這才滿意了，又說：“這樣才對，來都來了，只要你不肯回去，你大哥又沒辦法把你綁回去，你好好幹，霍大人見你沒拖後腿，也就不生氣了。”
“也只能這樣了。”反正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霍元霖很快安慰好自己，打起精神來：“世子，二皇子肯定沒把咱倆當一回事兒，咱們一路上別提意見，先多聽多看，少做少摻和。”
“這還要你提醒。”
梁慎笑了一聲，又說：“不過方才轉了一圈，本世子就瞧見一些問題。”
“這十萬人號稱是精銳，怎麽裏頭還有白發老人。”
一聽這話，霍元霖也皺起眉頭：“人數多嗎？”
“不多，也是我去的突然才瞧見一二，轉了一圈後這些人就不見了。”梁慎顯然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不見。
霍元霖看著他：“二皇子知道嗎？”
梁慎挑眉：“我一眼就能發現的事情，他要是不知道不是聾了，就是瞎了，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挑明於事無補。”
“也是，幸好大部分軍士確實是青壯。”霍元霖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梁慎帶著人就這麽不尷不尬的跟上了大軍，二皇子對他們客客氣氣，但大軍上下並不把這位祿親王世子當一回事兒。
吳峰等人是梁慎的隨身侍衛，每日只負責保護梁慎安危。
一群人原本還盼著梁慎堅持不下去，最好沒幾日就鬧著要回去，雖說丟人了一些，可也比去戰場玩命來得強。
可惜在京城最是錦衣玉食任性妄為的小世子，在軍中居然適應良好。
除了頭幾天不習慣之外，梁慎很快適應了趕路的節奏，甚至比二皇子還負責，一個只能坐馬車，另一個天天都在馬上。
梁慎帶著霍元霖，一個大小孩，一個小小孩，兩人騎著馬跟隨大軍前後走，一度成為了一道奇怪的風景。
二皇子見狀，也斷了送梁慎回去的念頭。
他依舊坐著馬車，撩開車簾往外看，正好能看見梁慎到處溜達的模樣。
二皇子皺了皺眉，淡淡道：“他倒是不嫌累。”
“聽聞小世子在京城時也是如此，整天沒個停下來的時候，想必是習慣了。”霍元嘉與弟弟還在冷戰，在二皇子面前卻為兩人描補。
二皇子嘖了一聲，又說：“也好，畢竟是皇室子弟，他願意與普通將士同吃同住，倒是也能鼓舞士氣。”
霍元嘉微微皺眉，其實這是二皇子該做的事情。
可這位天之驕子只堅持了幾天便吃不消，將此事放下。
二皇子還不自知，故意道：“我這堂弟從小就任性的很，偏偏父皇有心寵著，誰也奈何不了他。這次他自己以身犯險倒也罷了，偏偏還把霍大人的弟弟帶過來，令弟是不是將將十二歲？”
霍元嘉只回答：“翻年後也有十三了。”
二皇子有些驚訝，往外看了眼：“霍小公子的個頭倒是不高，這點不像霍大人。”
“二弟生日小，這會兒還沒開始長個子。”霍元嘉不知想到什麽，神色緩和了一些。
二皇子哈哈一笑，又說：“霍大人只管放心，小公子跟著梁慎能有什麽危險，不過是陪著他瞎玩罷了，本皇子也會派人看護他們，可不敢真讓梁慎遇險。”
聽了這話，霍元嘉勉強安心了一些。
他這次是真生氣，半點不想理會那任性的弟弟，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二皇子又問：“這幾日怎麽不見你們兄弟倆說話，霍大人不必顧忌我。”
霍元嘉只解釋：“趕路中也不好浪費功夫。”
他下意識的往外看去，卻見霍元霖心有靈犀的回頭，正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風餐露宿了幾日，霍元霖的臉頰曬得紅彤彤的，笑起來別提多傻氣。
霍元嘉強忍住仔細看看弟弟的欲望，強迫自己放下車簾，擋住對方的視線。
車外的霍元霖見狀，燦爛的笑容變成了苦笑，看來他家大哥還沒消氣。
不過他沒失落很久，立刻就打起精神來，驅馬追上了梁慎。
二皇子雖然坐著馬車，趕路的速度倒是不慢，畢竟他可以在馬上吃喝，士兵們一日停下來休息的時間便少了。
等到夜幕時分，大軍終於開始紮營。
霍元霖跳下馬，這會兒兩條腿已經習慣趕路的強度，反倒是自在不少。
他能騎馬還好一些，普通士兵只能靠這兩條腿，鞋子都快磨迫了，一坐下來便起不了身。
“二皇子禦下有些苛刻。”霍元霖忍不住說。
梁慎看了眼周圍的士兵，低聲道：“要盡快抵達寧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霍元霖卻說：“那他也不能自己坐在馬車裏，光讓士兵一日不停的趕路。”
“其實每隔一個時辰休息一刻鐘，讓士兵吃點東西喝點水再繼續出發，勞逸結合指不定速度還更快一些。”
人畢竟不是機器，不可能一停不停。
大軍長途跋涉原本就是耗費體力的事情，更別說這批精銳壓根不像他們以為的那麽精銳。
梁慎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待會兒我找他說說。”
霍元霖卻已經察覺二皇子的脾性：“他怕不會聽。”
“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他。”梁慎這麽說。
“世子，小公子，請用。”說話的功夫，吳峰送來吃食。
梁慎看了眼，看見裏頭還有肉餅，便問：“士兵們也都這麽吃嗎？”
“是二皇子特意吩咐的，說雖不算豐盛，但不能太委屈世子爺。”吳峰回答。
梁慎回頭看了眼，果然瞧見不遠處的士兵也聞到了肉味，正紛紛咽口水。
“他們碗裏頭只有粗糧，我怎麽能吃得下肉。”梁慎皺眉道。
吳峰壓低聲音：“世子，大軍糧草充足，吃的已經不算差了，只是二皇子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吃到肉，不只是您，有品級的大人們都是這麽吃的。”
這其實是軍中常態，倒也不是二皇子故意為之。
霍元霖擡頭看了看，忽然端著一盤子肉餅過去：“大哥，可以跟你換一碗嗎？”
被點名的士兵渾身一震，知道兩人都是勳貴子弟，連忙低頭不敢看他，口中訥訥說不出話來。
霍元霖臉上帶著笑：“你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我可拿走了。”
說著放下面餅，端起那位士兵的碗。
“等等……”士兵左看右看，支支吾吾，“小公子，這不合適，上頭會責怪的。”
不遠處的梁慎冷哼：“本世子要換，誰敢責怪。”
霍元霖安撫道：“是我們強行要換的，若有人怪你，我每日都會騎著馬到處走，到時候你來找我。”
士兵訥訥不敢再說。
霍元霖蹲著那一大碗的粗糧回去。
梁慎覺得奇怪：“這不是跟我們吃的一樣嗎，作甚特意去換來？”
“世子，你嘗嘗。”霍元霖提示。
梁慎拿出筷子，只吃了一口便變了臉色。
霍元霖捧起來也吃了一口，果然如此。
明面上，這幾日他們跟士兵們同吃睡，只有偶爾二皇子送來的肉餅改善夥食，可實際上差距可大了去。
同樣是粗糧，可以是不夠精致但依舊爽口的，也可以是粗糲無比難以下咽的。
梁慎立刻意識到什麽，目光冷了下來。
篝火只著涼了周圍一圈，再遠一些便瞧不見士兵們的神色，但霍元霖知道，這一路上沒有人有心情嬉笑。
短短幾日，即使他是個門外漢，卻也發現大梁號稱精銳的大軍中，處處都是問題。
驀的，梁慎站起身：“我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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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霖驚慌了一瞬, 很快便鎮定下來，意識到這不是追兵，他們尚未離開京城範圍, 帶著這麽多人走在官道上，就算給賊匪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攔路打劫。
再一看對面穿著, 霍元霖猜到了來人身份。
梁慎沈下臉, 冷聲喝道：“都給我滾開。”
“王爺有令, 還請世子留步。”為首的侍衛拱手行禮, 卻寸步不讓。
梁慎揮起馬鞭砸過去：“狗東西, 本世子有聖令在身, 你們竟敢違抗聖旨。”
侍衛拼著挨了一下, 依舊不讓。
梁慎冷笑一聲：“好大的狗膽，吳峰, 沖過去。”
吳峰頭皮都在發麻，求救的看向霍元霖。
“還楞著做什麽！”梁慎見他不動, 更加惱怒。
霍元霖輕咳一聲，低聲道：“世子，既然已經被追上了，咱們是走不了的。”
梁慎嘴角下掛, 眼神陰鷙：“他倒是養了一群好狗。”
任由他打罵, 追上來的侍衛只垂頭攔路, 一副木頭人的架勢，越是如此, 梁慎心底越是惱怒不已。
“梁慎。”
祿親王遲了片刻才出現, 霍元霖轉頭去看, 卻驚訝祿親王並不如預料中暴怒。
他渾身散發著寒氣，落在霍元霖身上的目光帶著刀鋒, 眼底醞釀著風暴，表面卻又平靜無波。
父子倆騎在馬上遙遙相望，無聲僵持。
片刻，梁慎先耐不住脾氣，朗聲道：“父王，皇伯伯屬於兒臣跟隨大軍歷練，您若不同意大可以找他去。”
祿親王眸色發沈：“慎兒，你不該這麽任性。”
梁慎冷笑：“父王難道是第一日認識我，自小到大，我向來都是這麽任性。”
祿親王看向他身側的霍元霖：“早知如此，本王不該同意你來做這伴讀，不知勸導，反倒是攛掇主子胡鬧。”
事已至此，霍元霖也沒什麽好反駁，這次梁慎會突發奇想，確實是他的緣故。
梁慎驅馬往前：“父王何必遷怒旁人，您不是總嫌棄我不務正業，如今兒子願打出一番事業來，您該大力支持才對。”
祿親王只靜靜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胡鬧耍賴的孩童。
梁慎最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擰起眉頭：“父王，兒臣還要趕路，還請讓開官道，否則便是違抗聖令。”
祿親王卻問：“慎兒，你可想好了，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生死福禍，自甘自擇。”梁慎斬釘截鐵道。
祿親王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擡起手來：“你要記住今日抉擇，他日也不必怨天尤人，本王此生也算對得起你。”
侍衛們慢慢讓開道路。
誰知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讓梁慎眉宇間全是暴戾，他看著親生父親的眼神甚至帶著仇恨。
祿親王似乎看不到他的恨意：“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皇兄那邊自由我解決。”
梁慎卻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一聲駕，騎著駿馬好不猶豫的朝著遠方奔去。
霍元霖等人連忙跟上，他心底更加奇怪祿親王的反應。
既然追上來，那就是不放心兒子去打仗，可都追上來了，不說把人綁回去，就這麽說了幾句話就簡單放行，實在是古怪至極。
霍元霖側臉看向梁慎，小王爺如同火焰，渾身燃燒著看得見的憤怒。
祿親王父子倆的隔閡，比他之前以為的還要大。
梁慎一言不發的趕路，吳峰等人也不敢再說什麽，生怕觸黴頭。
一直到遙遙看到大軍蹤影，梁慎才放慢速度。
霍元霖提醒：“世子，還需先派人通信，否則大軍或有提防。”
梁慎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你去。”
大軍開拔離開京城後，二皇子便暗暗叫苦，他貴為皇子，雖然病是裝的，但身體是真的嬌貴，哪裏吃得消這般趕路。
一開始二皇子還騎著馬，但每兩日就吃不消，只能在屬下的勸說下進了馬車。
霍元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戰場瞬息萬變，寧慶還在等待援軍，可耐不住他們這般磨磨蹭蹭。
幸好二皇子有心建功立業，打壓太子，倒是也聽得進勸說，下令加快速度。
“什麽，梁慎來了？”接到稟告，二皇子皺起眉頭。
“打仗這樣的大事兒他來搗什麽亂，父皇怎麽就答應了？”
二皇子對這位任性妄為的堂弟也很是頭疼，偏偏這是祿親王獨子，皇帝都分外寵愛，他平時還得忍讓三分。
他看向霍元嘉：“你說祿親王這是什麽意思，不放心本皇子嗎？”
霍元嘉倒是說：“雖然皇上讓小世子隨軍，但並未安排具體職位，殿下大可以不讓他插手軍務，再者有他在，也更安全一些。”
二皇子一琢磨也是，雖說他跟祿親王有合作，可畢竟不穩當，梁慎來了，祿親王便要投鼠忌器。
這般一想，他倒是理解了皇帝的意思：“這話也對，祿親王負責軍備，父皇讓梁慎過來，可能也是怕祿親王不夠盡心。”
當下做了決定：“好好的把人接過來供著，找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讓他負責。”
霍元嘉點頭答應，此時他還不知道梁慎來的時候，還給他帶了個大大的驚喜。
等隨著二皇子迎接小世子，瞧見站在梁慎身後的弟弟時，霍元嘉差點沒失態。
霍元霖看到哥哥的眼神便暗道不好，立馬低下頭回避。
梁慎與二皇子客套了幾句，便說：“軍中的規矩我知道，殿下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大軍。”
二皇子臉上笑盈盈的：“皇叔倒是也舍得你來，軍中艱苦，你有不適應的地方盡管說。”
梁慎笑道：“沒什麽不適應的，不必等我，現在就可以拔營啟程。”
二皇子一時有些尷尬，大軍在此處紮營並不是要等人，而是他昨晚實在是受不了，多歇了一會兒。
此時被梁慎的話堵著，他只能硬著頭皮啟程。
梁慎有些好奇的東瞧瞧，西看看，他身份尊貴，自然沒有人攔著他。
霍元霖便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頭，假裝看不到大哥殺人的眼神。
梁慎一轉頭，差點撞到人，瞧見是他便說：“不用一直跟著我，你不是擔心霍大人嗎，去跟他說說話吧。”
霍元霖連忙拒絕：“不用不用，等下次休息的時候再說話也不遲。”誰知話音未落，一只手搭在他肩頭：“多謝世子，下官正有許多話要與二弟說。”
霍元霖小臉皺成了苦瓜，恨不得給梁慎發射求救射線，可惜梁小王爺不是善解人意的人，還揮了揮手：“你們慢慢說，不必急著回來。”
霍元嘉用力一拉，就把弟弟拉到了旁邊。
霍元霖眼珠子一轉，立刻就低頭認錯：“對不起大哥我錯了，我不應該跟著小王爺胡鬧，不應該追上來隨軍，應該好好待在京城準備明年的鄉試。”
“大哥你罰我吧。”
說著，他還可憐巴巴的伸出手掌心，一副任打任罵的小可憐樣。
霍元嘉最知道他的脾性，裝可憐求饒張口就來，每次都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壓著怒氣，霍元嘉冷冷的看著弟弟：“去跟梁小王爺認錯，今天就掉頭回京。”
果然一聽這話，霍元霖低頭不啃聲了。
霍元嘉忍了又忍，到底是沒忍住脾氣，一把擰住他耳朵：“聽見沒有，這是要去打仗，不是出城打獵，更不是你們鬧著玩的事情。”
霍元霖耷拉著腦袋，一副乖乖挨罵的模樣，回去的話是一個字都不肯說。
霍元嘉皺起眉頭：“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聽見了。”霍元霖乖乖回答。
霍元嘉聽懂了他未盡之意，聽見了，但不肯回去。
他憋著火氣：“霖兒，戰場危險，你一個孩子跟著去胡鬧什麽？”
霍元霖沒法說那些不著調的夢，說了只怕大哥更加生氣，他只能嘀咕：“我也能幫上忙的，大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後腿，更不會瞎搗亂。”
哪知道這話讓霍元嘉更生氣：“滿朝文武都幫不上忙的事情，你能幫什麽忙，霖兒，你自小知道分寸，向來不會在正事兒上胡鬧，怎麽這次這般任性。”
“你可曾想過家中母親和祖母會擔心，若你有一個萬一，大哥如何跟她們交代？”
霍元嘉語重心長道：“霖兒，大哥不在，你就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你要撐起門戶，替大家照顧好祖母，母親，你大嫂和安安，而不是這般任性妄為，給大家添亂。”
這些話霍元霖都知道。
原來大哥要跟隨二皇子出征，霍元霖心底也這麽想，他都做好準備留在京城了。
可偏偏昏睡一天一夜中，他看見了太多可怕的事情。
霍元霖一咬牙：“大哥，你就當是我年幼無知，任性妄為吧，梁小王爺有聖令，只要皇帝不下令讓我回去，我是不會回去的。”
“如今你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霍元嘉又氣又急，高高舉起手來。
霍元霖索性閉上眼睛讓他打：“你打吧，狠狠打。”
霍元嘉很想狠狠揍他一頓，讓他知道好歹，趕緊回京。
可最後，霍元嘉只放下手：“如果你不回京，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弟弟。”
霍元霖心底一慌，連忙睜眼去看大哥，卻見他冷著臉轉身就走。
“大哥？”霍元霖追了幾步。
霍元嘉停下腳步，只冷冷的看著他。
哪知道霍元霖也停下來，半晌只說了句：“這次不行，往後我都聽你的，我保證。”
霍元嘉徹底冷了臉，大步離開。
梁慎在軍營裏頭溜達了一大圈，正興致勃勃，就瞧見霍元嘉眉眼都耷拉著回來了。
瞄了一眼，梁慎取笑道：“被霍大人罵了？”
霍元霖幽幽的看著他：“明知故問，大哥都不想認我了。”
梁慎有些意外，挑眉道：“我還以為你們兄弟倆感情好，霍大人就算一時生氣，很快也就氣消了。”
霍元霖嘆了口氣：“這次不一樣。”
尋常的事情，大哥自然是不會生那麽久的氣，可這次可能危及性命，大哥見他不聽話，心底肯定怪他不聽話。
方才連不認弟弟的話都說出口了，可見霍元嘉的惱怒。
霍元霖一次次嘆氣，只能盼著一路上順風順水，只要他們倆都平平安安的，時間久了，他再好好哄哄，大哥也就不生氣了。
梁慎卻見不得他這幅模樣，忍不住罵道：“垂頭喪氣做什麽，你怎麽不告訴霍大人，你是擔心他才來的？”
霍元霖連忙道：“你可千萬別說，不說大哥只以為我瞎胡鬧，說了他反倒是要怪上自己了。”
這話讓梁慎有些意外。
他忍不住看了眼霍元霖，忽然笑了一聲。
霍元霖被他笑得起了雞皮疙瘩，連忙理他遠點：“你笑得好滲人。”
梁慎不放過他，一把摟住他脖子：“你這麽點大的孩子，想的倒是挺多，怪不得太醫要說你憂思過度，你這小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我這是早熟。”霍元霖力爭辯解。
梁慎忽然道：“也許本世子是不該帶你來，要不我讓吳峰送你回去，放心，有本世子在絕對不讓你哥哥出事，你就把心放進肚子吧。”
霍元霖連忙求饒：“不行，咱來時可是說好的，你不能食言而肥。”
“既然不打算回去，那你就別老垂頭喪氣，我看著心煩。”梁慎冷哼。
霍元霖趕緊把自己臉上的頹喪收起來。
梁慎這才滿意了，又說：“這樣才對，來都來了，只要你不肯回去，你大哥又沒辦法把你綁回去，你好好幹，霍大人見你沒拖後腿，也就不生氣了。”
“也只能這樣了。”反正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霍元霖很快安慰好自己，打起精神來：“世子，二皇子肯定沒把咱倆當一回事兒，咱們一路上別提意見，先多聽多看，少做少摻和。”
“這還要你提醒。”
梁慎笑了一聲，又說：“不過方才轉了一圈，本世子就瞧見一些問題。”
“這十萬人號稱是精銳，怎麽裏頭還有白發老人。”
一聽這話，霍元霖也皺起眉頭：“人數多嗎？”
“不多，也是我去的突然才瞧見一二，轉了一圈後這些人就不見了。”梁慎顯然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不見。
霍元霖看著他：“二皇子知道嗎？”
梁慎挑眉：“我一眼就能發現的事情，他要是不知道不是聾了，就是瞎了，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挑明於事無補。”
“也是，幸好大部分軍士確實是青壯。”霍元霖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梁慎帶著人就這麽不尷不尬的跟上了大軍，二皇子對他們客客氣氣，但大軍上下並不把這位祿親王世子當一回事兒。
吳峰等人是梁慎的隨身侍衛，每日只負責保護梁慎安危。
一群人原本還盼著梁慎堅持不下去，最好沒幾日就鬧著要回去，雖說丟人了一些，可也比去戰場玩命來得強。
可惜在京城最是錦衣玉食任性妄為的小世子，在軍中居然適應良好。
除了頭幾天不習慣之外，梁慎很快適應了趕路的節奏，甚至比二皇子還負責，一個只能坐馬車，另一個天天都在馬上。
梁慎帶著霍元霖，一個大小孩，一個小小孩，兩人騎著馬跟隨大軍前後走，一度成為了一道奇怪的風景。
二皇子見狀，也斷了送梁慎回去的念頭。
他依舊坐著馬車，撩開車簾往外看，正好能看見梁慎到處溜達的模樣。
二皇子皺了皺眉，淡淡道：“他倒是不嫌累。”
“聽聞小世子在京城時也是如此，整天沒個停下來的時候，想必是習慣了。”霍元嘉與弟弟還在冷戰，在二皇子面前卻為兩人描補。
二皇子嘖了一聲，又說：“也好，畢竟是皇室子弟，他願意與普通將士同吃同住，倒是也能鼓舞士氣。”
霍元嘉微微皺眉，其實這是二皇子該做的事情。
可這位天之驕子只堅持了幾天便吃不消，將此事放下。
二皇子還不自知，故意道：“我這堂弟從小就任性的很，偏偏父皇有心寵著，誰也奈何不了他。這次他自己以身犯險倒也罷了，偏偏還把霍大人的弟弟帶過來，令弟是不是將將十二歲？”
霍元嘉只回答：“翻年後也有十三了。”
二皇子有些驚訝，往外看了眼：“霍小公子的個頭倒是不高，這點不像霍大人。”
“二弟生日小，這會兒還沒開始長個子。”霍元嘉不知想到什麽，神色緩和了一些。
二皇子哈哈一笑，又說：“霍大人只管放心，小公子跟著梁慎能有什麽危險，不過是陪著他瞎玩罷了，本皇子也會派人看護他們，可不敢真讓梁慎遇險。”
聽了這話，霍元嘉勉強安心了一些。
他這次是真生氣，半點不想理會那任性的弟弟，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二皇子又問：“這幾日怎麽不見你們兄弟倆說話，霍大人不必顧忌我。”
霍元嘉只解釋：“趕路中也不好浪費功夫。”
他下意識的往外看去，卻見霍元霖心有靈犀的回頭，正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風餐露宿了幾日，霍元霖的臉頰曬得紅彤彤的，笑起來別提多傻氣。
霍元嘉強忍住仔細看看弟弟的欲望，強迫自己放下車簾，擋住對方的視線。
車外的霍元霖見狀，燦爛的笑容變成了苦笑，看來他家大哥還沒消氣。
不過他沒失落很久，立刻就打起精神來，驅馬追上了梁慎。
二皇子雖然坐著馬車，趕路的速度倒是不慢，畢竟他可以在馬上吃喝，士兵們一日停下來休息的時間便少了。
等到夜幕時分，大軍終於開始紮營。
霍元霖跳下馬，這會兒兩條腿已經習慣趕路的強度，反倒是自在不少。
他能騎馬還好一些，普通士兵只能靠這兩條腿，鞋子都快磨迫了，一坐下來便起不了身。
“二皇子禦下有些苛刻。”霍元霖忍不住說。
梁慎看了眼周圍的士兵，低聲道：“要盡快抵達寧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霍元霖卻說：“那他也不能自己坐在馬車裏，光讓士兵一日不停的趕路。”
“其實每隔一個時辰休息一刻鐘，讓士兵吃點東西喝點水再繼續出發，勞逸結合指不定速度還更快一些。”
人畢竟不是機器，不可能一停不停。
大軍長途跋涉原本就是耗費體力的事情，更別說這批精銳壓根不像他們以為的那麽精銳。
梁慎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待會兒我找他說說。”
霍元霖卻已經察覺二皇子的脾性：“他怕不會聽。”
“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他。”梁慎這麽說。
“世子，小公子，請用。”說話的功夫，吳峰送來吃食。
梁慎看了眼，看見裏頭還有肉餅，便問：“士兵們也都這麽吃嗎？”
“是二皇子特意吩咐的，說雖不算豐盛，但不能太委屈世子爺。”吳峰回答。
梁慎回頭看了眼，果然瞧見不遠處的士兵也聞到了肉味，正紛紛咽口水。
“他們碗裏頭只有粗糧，我怎麽能吃得下肉。”梁慎皺眉道。
吳峰壓低聲音：“世子，大軍糧草充足，吃的已經不算差了，只是二皇子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吃到肉，不只是您，有品級的大人們都是這麽吃的。”
這其實是軍中常態，倒也不是二皇子故意為之。
霍元霖擡頭看了看，忽然端著一盤子肉餅過去：“大哥，可以跟你換一碗嗎？”
被點名的士兵渾身一震，知道兩人都是勳貴子弟，連忙低頭不敢看他，口中訥訥說不出話來。
霍元霖臉上帶著笑：“你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我可拿走了。”
說著放下面餅，端起那位士兵的碗。
“等等……”士兵左看右看，支支吾吾，“小公子，這不合適，上頭會責怪的。”
不遠處的梁慎冷哼：“本世子要換，誰敢責怪。”
霍元霖安撫道：“是我們強行要換的，若有人怪你，我每日都會騎著馬到處走，到時候你來找我。”
士兵訥訥不敢再說。
霍元霖蹲著那一大碗的粗糧回去。
梁慎覺得奇怪：“這不是跟我們吃的一樣嗎，作甚特意去換來？”
“世子，你嘗嘗。”霍元霖提示。
梁慎拿出筷子，只吃了一口便變了臉色。
霍元霖捧起來也吃了一口，果然如此。
明面上，這幾日他們跟士兵們同吃睡，只有偶爾二皇子送來的肉餅改善夥食，可實際上差距可大了去。
同樣是粗糧，可以是不夠精致但依舊爽口的，也可以是粗糲無比難以下咽的。
梁慎立刻意識到什麽，目光冷了下來。
篝火只著涼了周圍一圈，再遠一些便瞧不見士兵們的神色，但霍元霖知道，這一路上沒有人有心情嬉笑。
短短幾日，即使他是個門外漢，卻也發現大梁號稱精銳的大軍中，處處都是問題。
驀的，梁慎站起身：“我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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